雪峰山会战中的公路人

　　1945年5月至6月，湘黔公路今国道320邵阳段沿线①，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中国军民与日寇在这里展开了一场大决战，这就是中华民族抗日战争最后一战———雪峰山会战。为了将日寇赶出中国，约600多名邵阳公路人配合中国军队全面参加抗战，对公路时而破坏时而修筑，公路交通发挥了巨大功效，公路人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为雪峰山会战的最后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

　　时政时军只姓公

　　民国时期，政府《筑路章程》规定，军路之设，为陆军出发便利起见”，蒋介石也强调“交通发达，不只是便利客货的往来运输，就军事方面说，交通便利后一个兵可当十个兵用，甚至可当百个兵用”。可见就当时政治局势而言，修筑公路的军事目的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便利经贸往来。抗日战争时期，邵阳境内主要有潭洞榆(湘潭-邵阳洞口-怀化)、衡宋(衡阳-邵东宋家塘)公路，随着战争的发展，公路通车里程逐年增多，公路管理机构频繁变动，与工程建设、运输管理也是时分时合；邵阳境内的公路分属两个养路工程队，衡宋线隶属长零宝队养护管理，队部驻南岳，公路员工多时达428人；潭洞榆线隶属于潭洪芷队管理，队部驻洞口，公路员工多时达400人。抗战爆发后，为全力支援抗日，部分公路职工驾车北上，开赴抗日前线援军，部分改为军工队，奉令配合军队、民工破路，留下的人员养路护桥，防奸防空，保修车辆，随时待命以备征调。那时公路一时属政、一时属军，但公路人完全秉承了“公为天下”、“大道为公”的精神，与公路同姓，始终只姓“公”。为了驱逐日寇，救亡图存，热爱祖国、坚持抗日的邵阳公路人以不屈不挠的精神，战胜艰险和困难，冒着生命危险，舍身工作，为打击敌人、维护军队通行和人民经济生活尽职尽责。

　　筑路毁路为灭日

　　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湖南为后方通道，公路交通运输转入战时轨道，内迁运输、军运、人口流动频繁，公路旅客运输极为紧张。敌我双方出于战争的需要，邵阳公路的修筑始终处于错综复杂的局面，建设、保养与破坏交替进行，筑路是为保持我军军运畅通，毁路是为阻断日本军队前进的道路，以达到彻底毁灭日寇的目的。

　　1938年5月，徐州失守，日本侵略军迫近武汉，为适应战时军运需要和便利进口物资直通川，国民政府急令湖南省政府赶修衡宝(衡阳-邵阳)、洞榆(洞口-榆树湾，今怀化)公路(湘潭至洞口段已于1935年8月全线通车)，使湘南与湘西联成一体。省政府立即专设“湖南省公路工程处”承办筑路事宜，建设厅长余籍兼任处长，周凤九为副处长兼总工程师，紧急动员公路技术人员、养路工人、沿线百姓和军工队组成宠大的筑路队，于9月各线全面开工，军民同仇敌忾，夜以继日抢筑，1939年8月全部竣工通车。至此，邵阳境内公路里程达到300余公里，自湘潭起横贯湘中腹地宝庆穿越雪峰山经怀化直通贵州的湘黔公路全线贯通，时称“战时生命线”。

　　1944年，日本侵略军大举侵犯湘中、湘南各地，6月17日第四次长沙会战失败，长沙沦陷后，紧接着湘潭、株洲、衡阳失守，日寇分别从双峰、水东江、五丰铺三路进攻宝庆，其军事目的是越过雪峰山，进攻芷江，直指重庆。雪峰山芷江中、美航空基地的天然屏障，是由湘通往西南、重庆的必经之地。战火烧到了雪峰山东麓后，为了阻止日本机械化部队快速化前进，保证雪峰山防线布防，蒋介石电令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将湘桂公路续破至零陵，邵阳至桃花坪公路应督饬彻破，桃花坪-洞口-怀化段应加强准备，尔后依情况适时彻破，以阻止日本西进”。湖南第六行政督察区根据最高命令，将邵阳至洞口段由公路所经乡、镇，组织民工、分段包干，限两天内按要求挖毁。邵阳公路人与沿线军民一道开展了轰轰烈烈的“交通破坏战”，6～9月先后对公路进行了二次大破坏，日军陷邵之前，潭宝、宝(邵)洞、衡宋公路已遭彻底破坏，全挖成坑坑凹凹，都有五尺多深，桥梁也遭彻底破坏，有效拖延了日军的前进步伐，只剩下洞口至九井湾32公里公路，也沿路筑修工事，开挖了战壕。1945年4月中旬，日军第6方面军第20军主力，从长沙、衡阳地区，分南、北、中三路，向雪峰山东面杀来，国军沿路退守布防。中路日军第116师团主力，4月11日从宝庆出发沿宝桃公路，由隆回经山门，向雪峰山中部腹地猛进，进攻初期，日军进展顺利，途中未遇大的抵抗。中国军队采取诱敌深入，设下口袋，然后由十八军从东面插入敌后，动员公路人、地方老百姓截断湘黔公路桃洞段，切断日寇的退路，与北进的汤恩伯军会合，将日寇包围在雪峰山区分割歼灭。

　　在交通破坏战中，公路按五米一段，呈犬牙状，要挖的地方用石灰划好线、编好号，邵阳人民把宝洞公路挖成战壕，每隔十米挖一个五米长、五米宽、二米深的坑壕，四周挖成正梯形，上窄下宽，再用松树和竹子掩盖在路表，再掩土栽草，像真路一样，当鬼子的装甲车一开来时，都坠入战壕里动弹不得，也爬不上，我军民便趁机给日本以沉重打击。参加挖路的有养路工人，有军工队，还有老百姓，工农兵都成了公路人，他们挖路都自带挖土工具，自带干粮、红薯、包谷、瓜果蔬菜在工地上吃，进入指定地段，他们就放下东西，拼命地挖，挖土、挑土连续到深夜，人人汗流浃背，热火朝天，却没有片刻休息，监工的是保长和乡长，他们坚守在工地上尽心尽责，不敢违背上峰的命令。所有这些特殊的公路人不筑路而是毁路，完全是背离了养路人“养好路，保畅通”的宗旨，因为他们抱着一个信念：只要把坑挖大挖深挖快挖多一点，就能快点把日本鬼子埋葬干净。

　　有偿无偿守“路”上

　　在战乱年代，机构设置与职能界定都不规范，许多机构本来没有，在战争中军事长官感觉到需要一种机构做事，马上指挥地方快速成立，有时向最高统帅报告，公开行文号召地方组建某种机构。至于职能是更加不规范了。指定、增加、减少、废除、转换、重叠、交叉等等现象屡见不鲜。公路部门的机构在战时显得尤为重要，蒋介石有高度认识和评价，几乎是准军事机构，听从军队指挥调遣，公路人是一切行动听军队指挥。

　　可是，公路人为了战争筑路毁路，那么辛苦，他们的待遇和报酬如何呢？在战乱年代是可想而知。那时候政府财政没预算，车马收费没保障，“转移支付”没兴起，前线打仗都没有粮草，养路工人哪还有经费保障呢？筑路毁路都是手工劳动，自带干粮，风餐露宿，根本没什么报酬，既没有固定工资，也没有一次性补助，可是为了保家卫国，他们都服从指挥，不畏牺牲，不怕劳苦，昼夜兼程，加班加点，废寝忘食地劳动、修筑，精神可嘉、境界之高难以表达，我们公路人的老祖宗是可敬可佩，可歌可泣的。

　　雪峰山会战从4月上旬开始，至6月下旬结束，日军伤亡近15万人，“雪峰山会战”大捷是八年抗日战争中国的一次最大胜利，也是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中华民族对外战争中最大的胜仗。在数次交通破坏战中，邵阳公路人共出工2000余个工日，牺牲工人上百人，破坏公路累计达300多公里，对日军给予了沉重的打击，对支援雪峰山会战的胜利起到了重大作用，邵阳公路与公路人也因雪峰山会战的胜利而载入了中国历史史册。

　　注：①湘黔公路是连接湖南省与贵州省的主要交通干线，国民时期，宝庆(邵阳)为军事重地，1922年开始修筑潭宝公路与长潭公路联成一线是“在紧急工事之列”，1928年6月潭宝公路竣工通车，湘黔公路亦肇始于潭宝公路，1929年9月宝桃(桃花坪，今隆回)段通车，1935年8月桃洞段(桃花坪至洞口城关镇)公路通车，抗战后，1939年8月紧急修通了洞口至怀化段。

　　（作者系湖南邵阳市公路管理局局长、党委书记刘柏生）